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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廷瑞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一四、《北溪大全集》卷二五
某欲寓中都,凡百粗遣,皆庇之。
及此行,虽于进取不甚利,而因以多见贤者,其为道义之益不浅。
自过莆,见南康,留书院讲论。
其人胸怀磊落,一持正论,更无回互。
因出至之所为新作二图,并亲书,嘱渠刊布。
一曰《天道至教图》,从太极、两仪、五行、四时、四方,以至四德、五常、四端,相次排列。
其一曰《天道至教图说》,标出《礼记》「至教至德」一条,及「风雨霜露无非教」一条,与「仁气义气」一条,列于其首,而为说于其后。
大意说君子法天从政,如风动以教民善,如雷击以惩奸慝,便及始为士而终为圣,尽乎人而合乎天。
鄙见窃谓其图是矣,其说则未能与图相应。
在我殊无本领,所谓有用而无体,且徒止于两端,而造圣人天德之路,又失之急遽而太径。
陈守操笔再三,令某就图上斫抹,曰「朋友切磋,正要如此」。
某谓鄙见姑论其理如此尔,亦不必为太甚也。
又出黄文思《孟子说》二十段,大槩亦平正,而说性处所引《书》及韩公说,只少委曲尔。
而至之有说,极与辨正。
又将《太极图》来,读其旁注潘丈说,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者,无极也;
「仪刑文王,万邦作孚」者,太极也。
某谓无极之说是,而太极之说不相似也。
大抵论愈精微,言愈易差,于至极精微之地,而纯乎无豪发之差者,至为难得,最未可以容易下笔也。
李郎中贯之京口,亦得一日之欸。
其人气象端庄静重,最能谦虚请益。
其他有同在师门,而未及相识者,往往多得面会于中都,亦一幸也。
陈伯澡(一四)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一五、《北溪大全集》卷二七
某守拙如昨,无足言者。
多时不见贤者讲贯之来,岂胜驰想!
大抵讲论不接续,则无以知进学次第而施其与共适道之功。
不审许多时做得甚工夫?
见得又如何?
温故者既熟,则新得须源源而出;
新究者既广,则旧见须印證而益精。
若溺心偏旁閒末,则大道正义将窒塞而暧昧;
以一斑半点为足而自限,则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将无由而前窥。
故过屠门惟肤骼之是嗜,则肥腯大胾无由可知其味;
入酒肆惟糟醨之是慕,则馨甘醇酎无由可识其趣。
不游沧溟之心,则无以观大水波澜之壮而知天下万水之所会;
不登泰岱之颠,则无以据大山气势之雄而知天下万山之所归。
其未识蹊径,未做基址者,诚不足以语此。
若可与之语,而啬焉不之及,则又非忠告善诱之道,而心之所不安也。
贤者以为如何?
陈伯澡(九)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一四、《北溪大全集》卷二六
姚省元初间经过日,议论煞不合。
后来因便寄一书,只详日前所论意旨,大抵皆平心讲贯之辞。
不意渠甚尅不得,答书来,悻悻不平之气盈溢楮幅间,甚作怪,殊可笑。
原其病,在于一魁,容不得不知,此乃世俗轩轾事,何足道,而横肚里不化,只欲伸于人之上,而不肯屈于人之下。
在吾儒真,讲贯义理,一点俗气使不得,便昏了义理,不见得是非之真,及里面无穷之趣。
看来乃江西流派,确然欲自植立一门户,无可挽回者,议论殊不识深浅,轻剥儒宗,妄自尊大,欲独步斯世,亦缘是未曾深用工夫,未见得滋味之故。
若用工深真得滋味之人,自终身竭钻仰之力俛焉,日有孜孜,毙而后已,惟恐做不彻,何敢肆轻无畏,何敢率易妄措一辞?
可叹!
此学甚难,亦见真用力之难。
其人谩知之,以为警戒矣。
尉景千问持敬书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二一、《北溪大全集》卷三五
所喻持敬之难,恐莫是大把来做件事太重了,须是见得敬字明,则做便易,无所往而不在是矣。
所谓主一无适者,敬之义;
所谓常惺惺者,敬之体;
所谓整齐严肃者,敬之容;
所谓戒谨恐惧者,敬之意;
所谓其心收歛,不容一物者,又正持敬时凝定之功。
人心散漫,出入无时,莫知其乡,须敬则有所统摄主宰,许多道理便萃其中,生生有不容已。
所谓敬者,非有他也,只是此心存在,不走作尔;
非是专要整襟肃容,端身拱坐,而后谓之敬也。
坐则在坐,言则言,视则视,听则听,无事时此常惺惺,有事时则呈露在事,执此事则此事,执彼事则彼事,对境而见,当境而存,既不走东,又不走西,既不添第二件,又不插第三件,既不执著太重,又不忽略太忘,既不拘束太迫,又不放荡太宽,只如平常做去,久之,自然耳目手足有常度,容貌身体有常节,初未尝著意于持敬,而固无所不敬也。
如文公《敬斋箴》,正是铺叙持敬工夫节目,不可不详玩,目前然。
程子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则致知」。
二言者,又夫子所以教人造道入德之大端,而不可偏废,不是只靠著此一边,便自可管得那一边也。
故既尊德性,须又道问学,二者互加功,便互相发而互进。
不然,则亦不能以上达矣。
官中,自涵养而言,则酬酢应接,莫非做工夫处,本无相妨。
自穷格而言。
则纷来沓至,却有所妨夺,然于公馀,所谓四子面前明白底道理,亦未可全然弃却。
因话缕缕及此,亦同臭讲贯之故,不自知其为过繁也。
陈伯澡问论语(一)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六、《北溪大全集》卷三七
程子说作经之意。
到经明后,方知得作经之意;
识圣人心体,方知得所以用处。
今不必指定为證。
问「学而时习之」。
《集注》数语,须当详玩。
所谓「明善而复其初」者,其中极有含蓄,乃兼知行而言,非谓明善便是复其初也。
学自是兼知行工夫,岂但明此善而已哉!
问「不亦乐乎」。
此正孟子所谓「得天下英材而教育之」之乐也。
盖人皆信从,则是道所传者众,吾中心之所愿者惬矣,岂不快乐也哉!
不干人共乐事。
问「说无迹,乐有迹」。
说者,得此理而活说,自形见有迹;
乐者,胸中快乐,形容不得,何迹之有?
非因悦之发散也。
问「学之正、习之熟、悦之深」。
学之正则路不差,习之熟则学在己,悦之深则乐作矣。
问「不和不乐」。
鄙者粗俗,自是乖戾,安能和诈者机变胶扰,安能乐?
问「孝弟为仁之本」。
行仁只是推行仁爱以及物,须从孝弟处起。
盖事亲事兄,乃爱之发所最先处。
以是为根本,然后可及民物,所谓「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也。
须认定此意熟看,不必支离。
问「犯上者鲜」。
一言稍不中节,便伤父母之色,便是犯上,岂是易事?
问「心之德、爱之理」。
爱之理即是心之德,非于心之德之外,又别有个爱之理也。
但心之德就体言,爱之理就用言,须兼两语方圆。
问「为仁之本」。
此第一仁字,合如此正解。
然仁字随处用,又有浅深,此为仁,只以仁爱而言,不必深看。
问「木神则仁、火神则礼」。
此神只是气之伸,只以五行分配而言,不必重看。
问「恻隐贯四端」。
贯是穿透去,不可分先后。
就羞恶恭敬是非中,只看真情所发,恳切处,便见得恻隐相为贯通。
问「仁活物」。
心是个活物,仁便是心中活底道理,所以谓心之德。
问《论语》《或问》中说仁与巧令气象。
仁者中有实德,自是浑厚慈良;
巧令者言轻貌轻,外事虚饰,自是轻浮刻薄。
气象自明,何用过索?
问「忠信」。
尽己之谓忠,是就中心处说,非指其发于外也。
以实之谓信,是就言上说,非谓所为之事理也。
五常之信与忠信之信同异。
信之得名,只是实而已。
五常之信,以心之实而言,是其体;
信之信,以言之实而言,是其用,非有二物也。
问「贤贤易色」。
易色,是改易其好色之心,正如《中庸》远色所以尊贤之意,不必将「好好色」来掺。
问忠信与诚。
忠信是人做工夫处,不诚无物之诚,亦是就人工夫言。
若诚者物之终始与诚者天之道之诚,则以自然之实理言,当随处看。
问:晦翁平生断义分明,最得延平此一言之力。
晦翁平生断义分明,最得延平此一言之力。
东莱,则正坐此病。
问节文仪则。
四字相对说,节则无太过,文则无不及,则定法也,仪在外有可观,则在内有可守。
宜细玩之。
问「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
不知人,则人之是非邪正不能辨,故贤者不得亲,不肖者不得远,所以为患也。
问「其言微婉,或因一事而发」。
此乃说《诗》中其他言语如此,便證见「思无邪」一句,为直指全体自明也。
知天命
天命初无甚玄妙处,但学不躐等,且等循序逐件理会事物当然之则。
若果知之明而无所疑,则更推上一层,其所以然者,便自瞭然矣。
问「生事以礼」段。
须熟究以礼事其亲之正意,始终一以礼事其亲,则为敬亲之至矣。
然若何而为以礼事其亲?
其中节文,纤悉委曲多少事,皆不可以不讲也。
问「父母唯其疾之忧」段。
凡《集注》有二说者,当以前说为正,后说虽于文义亦通,终不似前义之为长尔。
此章乃发父母子情之真切处,以感动之,使之起孝起敬,自不容已。
亦可见圣人之变化人有道矣。
问夫子答子游以敬、子夏以爱段。
爱、敬固是两尽,须深究其所以为爱敬之蕴,不但口咬此两字而已。
武伯多可忧,子游狎爱,子夏直义。
武伯谥以武为人自可,卜子夏只于不可者拒之一节,及北宫黝似子夏底意,亦可见其气象端严。
子游亦未至于狎处,但警之,恐其流如是尔。
问颜子不违如愚段。
延平发得固明白,亦须自体认得洒落,方见趣味。
盖圣人言语,皆从大本中流出,虽一言半句若常谈,而莫非妙道精义所形见。
他人闻之,只如平常,岂曾识破颜子工夫?
至到见识明睿,其于夫子之言,耳才闻得,口不待说,而心中了了如冰之融释,随入随化,此理洞然呈露,自成条理,不复疑碍。
所以虽终日言,而意旨相契,不相违背。
此于圣人耳顺地位虽未几及,而已同是一般趣味矣。
来说虽随文解析,终不免牵强,未见洒落处。
所谓坦然由之而无疑者,只是见得此理明甚,坦然平步进去,更无阻碍尔。
亦未说到安行底意,恐不必过为是支离也。
问「观其所由」段。
观其所由,是就意之所从来处看;
察其所安,是就心之所安乐处看。
意是发端处,心是全体处。
问「温故知新」段。
知新,是心中有得于是理,已觉悟。
曰新云者,是日每有得,而学能日进,所蕴未可量也。
故可应学者之求。
曰「可以」,犹云「足以」之谓,何必又生「方仅而非有馀」之说以汩之乎?
恐涉支离而晦其正意矣。
问「学而不思则罔」段。
学,统言之,固是效先觉之所为。
今就近言,学只是学其事,思是思其理;
学是身去学,思是心中思。
问「子张学干禄」段。
慎乃不放纵、不轻忽之谓,非方为之审择。
而亦不必说「仅能寡尤悔而未至于纯」,尤悔岂易寡哉?
恐转见支离,而不得其所以慎言行之趣矣。
问「举直错枉」段。
好、恶,情也;
好直而恶枉,则情之由性而发者也。
不可混杂无辨。
谢氏「居敬穷理」之云,乃因而及之。
其实此二者圣贤之要诀,大有工夫在,未可以易视之。
问「非其鬼而祭之」段。
妄祭,未是謟;
于其中趋媚以求福,则謟也。
问「不仁如礼何」段。
仁不止言心,须兼以理看。
盖仁者之心,纯是天理,其从事于礼乐,莫非天理之所流行著见。
故玉帛所将,皆吾之敬;
钟鼓所发,皆吾之和;
与礼乐只是一物。
不仁之人则本心亡而天理灭。
所谓敬本无有,虽欲用玉帛以将之,而莫之能将;
所谓和本无有,虽欲用钟鼓以发之,而莫之能发。
便是礼乐不为之用,而无如礼乐何,身与礼乐判而为二矣。
问游氏、程子「如礼乐何」之说。
仁者,此心天理之全体也。
理之说,虽宽而实切,却见得仁与礼乐相关甚密处。
然须更兼游氏人心之说乃圆,所以《集注》并言之也。
问「林放问礼」段。
俭戚虽非得中,终是本之所在。
要须先以此为主而加隆焉,然后文以副之尔。
问「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段。
此是最大节目,难明处既有以明之,则其他无有不可明者也;
最疏远难格处既有以格之,则其他无有不可格者矣。
所以于治天下不难也,亦犹「至諴感神,矧兹有苗」之意,岂谓只能如此,便能如彼,更不必用工夫心力邪?
问「获罪于天」段,说「天下只有一个道理」云云。
天即理也,只是一物。
若所说,则天与理为二矣。
夫天者,其尊无对,而岂有容夫媚奥灶者之祷乎?
问「入太庙每事问」段。
《集注》云:虽知亦问,则不知而问者,自在其中。
然此章须于圣人敬谨之至处,玩圣人气象。
问「射不主皮」段。
此章须玩古人尚德不尚力之意,乃为得其旨。
问「子贡欲去,告朔饩羊」段。
须知子贡意思,未免计校,涉于为利。
圣人则大义甚明,故断制直截如此。
问「君使臣以礼」段。
吕氏齐头说本章之义已明,尹氏作相关说,可以足其馀意。
所以并取之,亦不可遗也。
问「管仲器小」段。
奢而犯礼,事目皆莫非在器小之内,不待功业著不得后,方奢而犯礼。
问局量规模。
局量是就身上言,局是格局其所存处,量是度量其所蕴处。
规模是就事业言,其所施设处,局量褊浅,故不能正身修德,好奢而犯礼。
规模卑狭,故不能致主于王道,仅相威公霸诸侯而已。
二者盖兼内外体用平说,以为器小之證。
亦略有先后,但不可分明开了。
如苏氏说得不知《大学》本领,所以局量褊浅处。
杨氏说得不能致主于王道,所以规模卑狭处。
须兼二说通看,乃备其义。
凡义当以《集注》为正,如《或问》之书,乃旧说,不曾经脩,更在平心去取,不可全靠为定论也。
召陵之役,以义服楚,最为春秋盛举。
然细考之,当时所以责楚者,亦不过只搜寻昭王远年已往之事,及包茅小小不供,贡便休了。
如僣王猾夏之罪,实关天地大经,可以为兴周之举,殊不敢问着,恐他未肯退听,便大费力,无合杀也。
此皆是器小之故。
须如《大学》局量规模,乃为大器,非王佐之才不能。
问「纯如皦如」。
二字正相反,纯则相济如一而和,皦则节奏分明而不相侵夺。
问《韶》《武》善美。
美以功言,善以德言(《集注》已分明。揖逊、征伐,乃所遇之时不同,非干性反之故。)
问:性反与乐何相干?
乐虽由外作,却与本人意思相合,便是德之影子,不可谓不相干也。
问「居上不宽」段。
观字有辨明两件底意,此三者是根本切要处,可以观人之得失。
若无其本,则其他末处,无可以观其得失矣。
必如此,然后文义乃足矣。
问「久处约」段。
仁者智者之能处约,乐只于安利处便见。
盖仁者安其仁,而无适不安,久处约亦安,长处乐亦安,如舜饭糗茹草,若将终身,及被袗鼓琴,若固有之,殊不以约乐为事,视外事若无有也。
智者贪仁如嗜利,而不易所守,在富贵不能淫,在贫贱不能移,故久处约,长处乐,皆确然不为外物所夺。
问「仁者,心无内外、精粗、远近之间」段。
内外以身分别,内是里面,外是外面;
远近以所在言,近是目前处,远是千里之外极天所覆处;
精粗以事言,精是入细底事,粗是至粗鄙底事。
仁者之心,日用间浑是天理流行,无一处不该,无一物不贯,何有内外、远近、精粗之间?
若见得仁分明,此等处自晓然矣。
问:孟子中天下而立,君子乐之,所性不存焉,与乐为情,而所性不存焉相类。
得失如何?
孟子主意在所性,不以行藏而有加损。
谢氏主意在尽性,以忘情之累,自不同矣。
但看文字,只须随本章直看正意,正意既明,涵泳熟后,自有通贯处。
最不要如此牵东牵西,引南引北,胸中扰扰,越见窒碍,大义无由而明。
如《或问》之书,亦姑借以證《集注》之所未详,其与《集注》异者,当从《集注》。
亦不在旁搜横索,一一勘定。
且须放缓,将见大体通贯后,此等自迎刃而判,不待劳心苦索矣。
问强仁恐不能无易所守。
强仁亦有浅深,若用功深,后天理有以胜人欲,亦能确其所守也。
程子「公正」二字。
二字固须兼尽,然亦相因,非截然二物。
更须知虽无私心,苟不合正理,乃私也。
虽或当理,苟未能无私心,亦未得为当理也。
问《或问》辨杨氏会万物于一己之说,以为僧肇之言也段。
世之想像理义者,多好为此等大言,以笼天下之物,而不究其实背理伤义,无一可通(《或问》辨之已悉矣。原其初,亦是放孟子「万物皆备于我」之说,而不得其旨,毫釐之差,则千里之缪,所以至此。)
问「富贵是人之所欲」。
不当得之富贵,如齐不用孟子,而欲养以万钟之类,及世人买官觅荐等,皆是。
贫贱在天,如何去得?
如不能安分,却非理求官、营财,便是欲脱去贫贱。
问「好仁恶不仁」段。
好仁、恶不仁二者,字固若以二人言,然真能好仁者,未有不恶不仁;
真能恶不仁者,未有不好仁。
但圣人于此二者,各极其趣而言之,未有好仁者只知仁之可好,而不能恶不仁;
恶不仁者,只知不仁之可恶,而不能好仁底意。
恐不必恁支离也。
此处须深究如何是好仁,如何是恶不仁,见得其中底蕴,方有益。
凡看文字,只就字里究底蕴,不须就字旁生枝节。
问实理、虚理。
理无不实,非有虚也,但人之闻见自不实尔。
程子「实理者,实见得是、实见得非」段。
晦翁亦尝疑此句记有误,实理与实见不同,有那实理,人须是实见得也。
问「闻道非但知一理」。
闻道是真知,非一二髣髴之可得。
问谢氏谓「不闻此而死,则谓生而死者,为吾身血气之为;
闻此而死,则知生而死者,乃道之出乎生、入乎死,而无所复忧」段。
此言闻道者,生死乃道出入,而非血气之生死。
故超然无生死之累,而无所复忧,亦死而不亡之意。
盖异端惊怪之论,非儒者之所宜言矣。
问「士志于道」段。
志方求而未真有得,安能保其无外役以分之?
问:佛有觉之理,可以敬以直内,是如何?
觉只是未接物之前,惺惺不昧也,故亦可敬以直内。
然细论之,吾儒觉中皆是实理,又非如释氏空寂之云矣。
问「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段。
此章读作三句为安,上句至「有」字,中句至「国」字绝。
「逊者礼之实」一句最要,乃以心言。
真能如此,则自足以兴起国人之心矣(《集注》文义不倒,更详之。)
问「一贯」段。
忠恕之分不可乱,忠尽己,是在我底;
恕推己,是及物底。
今曰就事物上尽己心推将去,则恐浑杂无辨。
若曰以其尽己心者推将去,则可尔。
问「更无馀法」段。
详《集注》。
所谓「自此之外,更无馀法,而亦无待于推矣」。
系之天地,至诚无息,而万物各得其所。
之下则更无馀法,是言「己尽」之意,应「至诚无息」句;
「亦无待于推」,是应「万物各得其所」句。
问:一事各具一理,而万理同出一原。
一事各具一理,若易究也。
然一一下学,欲遍观而尽识,则未为易也。
万理同出一原,若难穷也。
然到上达境界,则瞭然在目,亦未为难也。
在学者用工,须俛焉从事曾子之所以为贯,而未可躐等遽求夫子之所以为一。
譬之一贯散钱,须已数成十个百讫,与之一条索子,便都贯得;
若散乱堆簇,未曾数著,纵与之索子,亦无从而贯之矣。
问「君子喻于义」段。
义只是心之裁断而宜之理也,利是利便,只是讨便宜之谓。
凡所以行乎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间,饮食起居、言动之际,才有一毫涉于便己自私,皆利也。
其事虽善,而有所为而为之,如内交要誉恶其声之类,稍有萌于中,是亦莫非利焉。
不止于名位货财之谓,此特其流之甚著见尔。
贯斋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四一、《北溪大全集》卷九
圣门教不躐等,下学而上达,未有下学之不致,而可以径造夫上达者。
当时门弟中从事于此为最笃者,自颜子之外,惟曾子一人,平时于圣人用处,每随事精察而实履之。
观《曾子问》一篇,所讲明者,皆其变礼,则于周旋进退之常,固已无一节之不究矣。
日省吾身以三者,内外交相饬,则体之在我者,又已无一刻之不谨矣。
所欠者,但未知夫大本之所以为一尔。
夫子知其下学之功到,将有所觉而可以上达发之也,于是呼而语之以一贯之旨。
曾子果能于言下心融神会,即应之速而无疑,亦其真积力久所必至,而非一蹴之所能强也。
及门人扣之,难于为言,乃借学者尽己推己之目,所谓忠恕者以著明之,欲听者之易晓。
自今观之,忠即所谓一,恕即所谓贯,而未可以常情论也。
盖圣人之心浑然一理,而至诚无息,犹维天之命于穆不已,所以为天之忠,固无待于有所尽。
及日用,酬酢万物,各止其所,而莫非浑然一理者之所流行通贯,犹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所以为天之恕,而亦无待于有所推。
其为忠也,道之体也,而万殊之所以一本也;
其为恕也,道之用也,而一本之所以万殊也。
由一本而万殊,而所谓体者,常呈露于用之中;
合万殊而一本,而所谓用者,未尝离乎体之内。
此夫子所以授之曾子,而曾子所以契诸夫子而喻诸门人者。
其为心法精微之实,讵容以二观哉!
在学者,追慕其学,则未可躐进。
夫所谓一,亦惟致曾子下学之功,专从事于所谓贯者而已尔。
凡日用千条万绪,各精察其理之所以然,而实践其事之所当然,使无一不明诸心,而无一不诚诸身,然后合万理为一理,而浑然夫子太极之全体,自此其上达无馀蕴矣。
譬之钱十百,曾子已数而列之整矣,夫子与之缗一条,则不复问而贯之矣。
其未曾下学者,殆犹散钱之未数,虽以贯指之,亦末如之何。
此门人之同在侧者,所以皆莫喻其旨,而异时子贡尝亦与有闻焉,竟亦莫晓其意之果为何如也。
或曰:曾点浴沂之志,见道之大体甚明,夫子深叹与之。
岂非与参之唯,亦同一趣味欤?
曰:曾氏父子之学正相反,也由贯以达夫一,点则又专游心于一,而不必实以贯。
盖以上达为高,而不屑夫下学者,所以行有不掩,而不免为狂士,是固不可以同日语也。
仙游陈生沂伯澡,始慕为名,今复以贯名斋,盖觉之病,而欲务参之学以实之,且来讲明其义。
予嘉其立志之审,而用功之有序也,因书此以为之勉焉。
虽然,曾子之所以能胜重任而远到者,亦由有其弘毅之质以充之。
盖不弘则畜德易厌,而万理无以嘉其会;
不毅则立操易移,而万理无以刚其守。
兹正古人之所不容阙,而叔世学者之所甚不足者。
而况于颓波流俗之中,欲卓然有以超凡而达圣,非此亦将何以真能自拔而任重致远乎?
呜呼,此又伯澡之所当自警焉者也,此又伯澡之所当自力焉者也。
戊寅七月朔陈某记。
朱子语类序景定四年八月 南宋 · 黎靖德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六五、《朱子语类》卷首、《宋代蜀文辑存》卷九五
朱子遗语之行于世也,盛矣!
盖本其旧者有三,而从以类者二,靖德尝受读而病其难也。
昔朱子尝次程子之书矣,著记录者主名,而稍第其所闻岁月,且以「精择审取」戒后之学者。
李公道传之刊池录也,盖用此法。
黄公干既序之矣,后乃不满意,盖亦惧夫读者之不得其方也。
二公之心,其亦韩子所谓「尧舜之利民也大,而禹之虑民也深」者乎!
是以黄公不自出其所录。
其后李公性传刊《续录》于饶,以备池录之所未,蔡公杭刊《后录》,又益富矣。
然饶录最后三家,李公尝附致其疑,而其四十二卷元题「文说」者,以靖德考之,疑包公扬所录。
盖公之子尚书恢,尝刻公所辑《文说》一编,视此卷虽略,而饶《后录》所刊包公录中,往往有此卷中语,是知此为公所录亡疑。
独所载《胡子知言》一章,谓书为溺心志之大阱者,最为疑忌后学,使不知者谓为先生语,是当削去亡疑,而李公不能察也。
《语录》之难读如此,黄公之虑岂为过哉?
语之从类,黄子洪士毅始为之,史廉叔公说刻之蜀,近岁徽州又刻之;
王公佖为《续类》,徽州又刻之。
张宣公类洙泗言仁,祖程子意也,而朱子以滋学者入耳出口之弊疑之。
魏公了翁援是为学者虑,当矣。
蔡公乃曰,《论语》诸篇,记亦以类,则议者亦莫能破也。
然三《录》、二《类》,凡五书者,并行而错出,不相统壹。
盖蜀类增多池录三十馀家,饶录增多蜀类八九家,而蜀类《续类》又有池、饶三录所无者。
王公谓蜀类作于池、饶各为录之后者,盖失之。
而今池录中语尚多蜀类所未收,则不可晓已。
岂池录尝再增定邪?
子洪犹有遗邪?
子洪所定门目颇精详,为力廑矣。
廉叔刻之,不复雠校,故文字甚差脱,或至不可读。
徽本附以饶录《续类》,又增《前类》所未入,亦为有功。
惜其杂乱重复,读者尤以为病。
而饶《后录》新增数家,王公或未之见,未及收也。
靖德忘其晚陋,辄合五书而参校之,因子洪门目以《续类》附焉,饶《后录》入焉,遗者收之,误者正之,考其同异,而削其复者一千一百五十馀条,越数岁编成,可缮写。
顾文字浩博,犹不敢谓亡舛误,览者幸哀其劬而正之!
其或一二字可疑,则元录之讹,无别可订定,固不得辄改也。
诸公序语,列之篇端,合而考之。
黄公谓「历千载而如会一堂,合众闻而悉归一己」,所以志学者之幸。
李公谓《语录》与诸书异者,当以岁月先后求之,亦确论也。
独论记者易差,而谓李端伯犹尔,则不然。
盖以「至大至刚以直」为句者,乃伊川之说,端伯不误也。
读书之难,岂独《语录》!
朱子尝言《论语》后十篇不及前,「六言六蔽」不似圣人法语,是孔门所记犹可疑也,而况后之书乎!
读者诚能服膺乎「精择审取」之训,以为读《语类》之法,而又以「滋入耳出口之弊」云者为读《语类》之戒,则庶乎可与共学矣!
景定癸亥秋八月戊申朔,后学导江黎靖德书。
金坛县申殿最钱劄子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一、《漫塘集》卷一三
照对镇江府管下三县,每岁趁发本府通判南厅经总制官钱岁额有常,未尝欠少。
本厅忽于嘉定十四年内行下三县,称嘉定十三年四月一日十四年三月中,一全年本厅合解淮东总领所钱一十二万一千三伯九十四贯三伯九十六文,已发过一十一万三千六伯贯文外,实欠钱七千七伯九十五贯三伯九十六文,皆系管属三县仓库场务亏欠之数。
今紧要上件钱趁赴比较殿最,合行下各县补解。
丹徒县附郭倪知县倪尚书之子,反覆论辩,仅认钱一千馀贯
丹阳刘知县方得罪上司而不敢辩,遂坐下钱三千三百馀贯
金坛厉知县以久病在告,继之以死,而不及辩,遂坐下钱三千四百七十文。
若三县所解比之常年委有亏少,固不敢辞。
今且以金坛言之,嘉定十年四月一日十一年三月终,解过一万八百八十八四百三十一文;
十一年四月一日十二年三月终,解过钱一万一百六十四二百三十文;
十二年四月一日十三年三月终,解过钱一万一千七百七十三贯一百八十三文。
所有十三年四月一日十四年三月终,解过钱一万一千九百四十五贯一百四十一文,比十年分计多解过一千五十六七百一十文,比十一年分多解过钱一千七百八十九百一十一文,比十二年计多解过钱一百七十一九百五十八文,比之递年,并有增羡,何缘亏欠?
兼照嘉定十二年以前,黄通判任内以岁额不敷具申户部,已有减定之数,岂有通判厅解总领所之钱则减于前,本府三县合解通判厅之钱则反增于前之理!
又照通判厅合收经总制钱在本府仓库场务者付之七八,在三县者仅十之二三,藉有亏欠,只合行下实有亏欠处,或以州郡掣肘,亦合照额均科,岂有将十三年亏下七千七百九十五贯三百九十六文尽数科下三县之理?
推原其故,盖缘是时通判张佺龄者懵不解事,惟吏言是用。
吏人乘势欺隐,及妄有支破,又与在城仓库场务合若干等人通同作弊,致有上件亏欠。
总领所行下补解,通判既不能根究弊端,姑藉吏辈以备偿。
本厅人吏又畏惧本府,明知弊端,更不敢将上件亏欠钱科下在城仓库场务实亏欠处,平白创立殿最窠名,专困三县。
其后总领所亦知通判厅之非,遂追断倅厅吏人行下三县,索上创立殿最钱窠名以来行移,仍出榜禁约。
通判厅官吏利于赢馀,幸其岁有七八千贯之入,蔑视总司所行,催督如故,自是逐年援为成例。
其后又于七千七百九十五贯三百九十六文上增添数目不等,每岁必欲三县于正额经总制钱外补解上件。
其后又欲钱会中半数内科贴陌钱,虑县道奉行稽缓,勾追典吏,绷吊禁系,讯次之牒月不下数十纸。
所差专人更迭往来,了无空日。
每一吏人追到倅厅,非使用一二百千不得下县。
一专人到县,非乞受四五十千不肯上府。
使县道宽裕,一事之内欲数外白撰钱一十四千已是难事,况丹阳地当孔道,田瘠民贫,金坛僻在一隅,商贾不至,此钱何自而来?
丹阳县向来止将此钱于役钱上增科,后以民间词诉而止。
目今两县未免取之受输之宽馀,又责之吏人乡司与当案人吏,每名月纳不下二三十千(乡司最多,其他数目不等。),下至一小贴司亦月纳数千,而吏辈趁办其他板帐,及移用酒钱等常赋自若,此何异纵狼虎食人而分受其肉!
连年以来,本府虽有严明之帅,诸邑虽有慈惠之长,而民穷无告,民冤莫伸,弊皆由此。
若非使府体恤三县,速作措置,则县道日不可为。
其所施行之策,初不必大有更张,但乞行下通判南厅,具呈嘉定十三年未亏欠殿最钱,以前三年内诸县解过钱数,从使府点定最多一年,行下各县认解,责令通判厅人吏此外不得妄立殿最补亏等名,另项专人追扰。
如此则县道可以少宽。
又所认解数既是最多年分,通判厅亦不得藉口以亏欠总所常赋为辞,实为公私上下悠久之利。
燕居堂记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四二、《漫塘集》卷二一
金坛县北七里,柘荡浸其东,高湖浸其西,大溪贯之,居民多聚居于水之阳。
其尤著者观庄,沿溪皆芦苇芰荷,夏月唤渡,香风袭人。
厥田上上,祖宗朝以赐道观,故曰观庄。
民间能名田者绝少,其最著者刘氏宅,犹大观所建。
刘氏之长曰揆,字季文,夫妇皆年垂八十,有田数百亩,蓄二婢子,自幼而长,教之歌舞。
筑堂所居之西,命曰燕居。
佳时令节,季文夫妇置酒坐堂上,诸子诸妇诸孙与诸女之来宁者咸济济就列,酒三行,序起为寿,二婢歌以侑之。
季文未尝不欢然饮釂,既酣,少长扶携,凭高西望,向所谓溪边景物,与去鸟来帆,樵歌渔唱,咸与意会。
季文辄复饮而醉,醉而归,以为常。
已而自念老之将至,而人事之不齐也,则拨田数十亩以隶斯堂,命子孙毋分,以备诸女之问遗与燕飨之费。
诸子曰:谨奉命。
则属漫塘叟为之记。
叟闻汉帝以其女故,有言「我子岂得比先帝子」。
夫以万乘之主犹不敢私厚己子,季文所以待其同气者,亦有道矣。
《诗》之《鸤鸠》刺用心不壹,说者曰,其子虽在在棘之异,而鸤鸠常居一所以待之。
夫以鸤鸠小鸟犹不忍于诸子有偏,则季文之于诸女,必不以贫富存亡二其心矣。
诸子更能观志于左右,养志于朝夕,溯流而寻其源,自近而推之远,则刘氏之泽岂有涯哉!
《诗》曰:「心乎爱矣,遐不谓矣」。
叟不胜拳拳。
权夔宪举㬊亚夫遗逸奏状 南宋 · 度正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四、《性善堂稿》卷五
照会嘉定十四年十月初四日司明堂大礼赦文,内一项:「应士人有节行、才识、学术,素为乡里推重不求闻达者,委监司帅臣周加搜访,每路一二人,仍与本州长吏具从来所为事实、所通学术,连衔结状,保明闻奏,不得以常才备数。
委三省再加察访,如所举不妄,特与擢用」。
当职寻具奏曰:臣闻《论语》:「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
国家三岁一讲大礼,每以举遗逸为先务,累朝所得遗逸多所补益,载在国史,以为美谈。
其后有司第存其目,州县不复留意搜访,岂真无遗贤哉,盖失于因循矣。
皇子新立,必将搜罗岩穴,博选经明行修、淹贯圣贤之学者以充赞讲,专一辅导,臣用敢恪意访察,以应明诏。
伏见涪州布衣㬊渊,性资沈静,履行清修,深明经学,颇通世务。
少从故礼部侍郎李焘游,爱其志。
中年又往建宁从故侍读朱熹亦爱之,留之门,使与诸孙校书
熹之门人众矣,惟渊从之为最久,闻其言为最详,记其说为最备,故其得之为最精。
建阳书坊所刊朱熹经说,渊之所录《易说》实居其首,故江东提举李道传所集《朱熹语录》,渊之所录亦附载其中。
渊自通材,非不求仕,盖尝应举于乡,适遭权臣以朱熹之学为伪而抑绝之,故虽文理优长而有司不敢取。
及朝廷清明,崇尚其学,而渊已衰老,不复从事于科举矣。
今朝廷登进群才,不间疏贱,如渊所蕴,未易多得,乃独使老于岩穴,无所施用,窃为明时惜之。
伏望圣慈详今来所陈㬊渊本末,特赐指挥,召至朝廷,察其所学,如所言谬妄,敢逃谴责?
如其所举委有可采,乞量加录用,以慰四方遗逸,以为践修于幽隐者之劝。
〔贴黄〕臣生长川蜀,自幼颇留意学问,故川蜀之笃于学问者臣皆得而知之。
西川则家樵、李心传,东川则有苏振文,皆晦迹丘园,著书自乐。
窃虑州县不能具宣朝廷德意,失于采访,臣今僭率并及之。
〔又贴黄〕臣窃观祖宗之时,待遗逸之士固有等级,其上则不次擢用,其次则处之太学,又其次则处之州县之职,盖系其人材行何如。
遗逸之目亦有召而不至者,有既至不愿仕者,亦系其人志尚何如。
大抵收召遗逸自是盛时美事,凡有荐举者,愿朝廷特为施行,初不患来者之多,又不患无以处之也。
〔又贴黄〕臣伏见自迩年以来,财用困乏,理财用之官,往往以羡馀为献。
窃以为共济艰难,尤须人才,故请以遗逸为献。
缴进兄心传高宗皇帝系年要录奏状嘉定五年五月 南宋 · 李道传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三七、《建炎以来朝野杂记》卷首
奉议郎太常博士李道传状奏:准尚书省劄子,吏部尚书、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曾琼等劄子:「窃见道传之兄心传裒次高宗皇帝一朝长编,已膳写成净本,乞赐敷奏,令道传缴进。
仍乞降付国史院,以备参照编修正史」。
奉圣旨依。
臣今遵依圣旨指挥,所有上件高宗皇帝一朝编年之书,名《系年要录》,计一百卷,修写成五十册,随状上进。
干冒天威,臣下情无任惶惧震越之至。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臣照得新知泸州许奕,已曾缴奏上件《系年要录》,伏乞睿照。
杨万里谥议嘉定六年四月十三日 南宋 · 李道传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三七、《诚斋集》卷末、《宋代蜀文辑存》卷七七
切观国朝文章之士特盛于江西,如欧阳文忠公、王文公、集贤学士刘公兄弟、中书舍人曾公兄弟、李公泰伯、刘公恕、黄公庭坚
其大者古文经术足以名世,其馀则博学多识,见于议论溢于词章者亦皆各自名家。
求之他方,未有若是其众者。
然尝论之,此八九公所以光明隽伟著于时而垂于后者,非以其文,以其节也。
盖文不高则不传,文高矣而节不能与之俱高,则虽传而不久,是故君子惟其节之为贵也。
此八九公者出处不同,用舍各异,而皆挺然自立,不肯少贬以求合。
有如王公,学术政事虽负天下之责,而高风特操固有一时诸贤所不敢望以及者。
以如是之节,有如是之文,此其所以著于时而垂于后也。
南渡以来,世不乏人,求之近岁,若宝谟阁学士杨公者,其真所谓有是文而有是节者乎。
公之文辩博雄放,自其少日已盛行于世,晚年所著益复洪深。
其为诗始而清新,中而奇逸,终而平淡,如长江漫流,物无不载,遇风触石,喷薄骇人,盖不复可以诗人绳尺拘之者。
天下之士固莫不知有杨公之文矣。
其平生出处,则初见知于孝宗,未久即去,终见知于光宗,又未久即去。
今天子一再收召,竟以老不复出。
始终四五十年间,非特不悦于流俗而已,虽一时名卿贤大夫汇征之际,苟惟论议少异,则亦未尝少屈以徇之,公之节为何如哉?
昔人论苏文忠公在元丰不容于元丰,在元祐不容于元祐,以为非随时上下人,公其有焉。
公没后二年,其子长孺自言于朝,谓公虽已老,不忘天下之忧。
及闻韩侂胄首开兵端,为之流涕叹息,夕不寐,朝不食,手书八十四言以示子孙,皆孤愤诀绝之词,书毕自缄题之,掷笔隐几而没。
长孺乞以其事宣付史馆,天子从之,且诏有司定谥,太常博士谥公文节
道传曰:它人之文以词胜,公之文以气胜,惟其有是节,故能有是气,惟其有是气,故能有是文也。
此公所以特立于近岁以来,而无愧于江西先贤之盛也。
博士按道德博闻能固所守之法易公名,当矣,道传尚何词?
谨议。
请筑真州翼城申状嘉定六年 南宋 · 李道传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三七
淮东陆程自滁州六合,自盱眙取天长,两路会于真州,两昼夜可到。
既到真州,四十里可渡镇江,六十里可渡建康,实为陆路要冲。
城内居民比城外仅十分之一,自转运司以及富商大贾之家,交易繁会之处,皆在城南。
前人尝欲筑两翼城,但费大非仓卒可成。
道传当先立规模,使后来可继。
欲从朝廷借会子十六馀万贯,付本州作本,以其利息充版筑之费。
历以岁月,渐见次第,所有城砖且从本州增窑烧办。
一二年后,版筑稍成,砖数亦积,后来者为之不辍,不患不成。
道传若不罪去,二三年间决可偿足。
若岁间遂得去官,则不问日月久近,但朝廷欲取本钱,即当起发申解。
或朝廷欲付之后守,亦整齐足数,听候详酌施行。
按:道光《仪徵县志》卷一,光绪十六年刊本。
江东转运司初建贡院 南宋 · 李道传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三七、《景定建康志》卷三二、《南宋文录录》卷一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七七
国朝之制,诸路置使按察,各有职掌。
转运使最先置,所掌最多,提举学事既省,又兼掌学校贡举事。
间三岁,诏诸州各试其士,升之礼部,士与为吏者亲嫌则偕已仕而锁其厅者,试于转运司
江东地大人众,材隽间出,数十年间由转运司之试擢高科登贵仕者,数数有之。
顾试院未克立,每寓于浮屠者之宫,庳隘弗肃,有司患焉。
使者汲郡孟侯猷始度地于建康府城东南隅庐陵胡侯槻以总领财赋兼摄使事,稍储钱以俟费,它未皇也。
嘉定八年秘阁修撰建安真侯德秀副使,至则曰:「是不可以不成」。
于是相其阴阳,正位南乡,筑而增之,其崇五尺,背负钟山,前直长干,清溪环流,秦淮旁注,宽閒爽垲,不僻不嚣,于校文论士为宜。
九年三月戊寅命工兴事,二十日而堂成,又十日而听事成。
修廊绳直,表里相望,外而群执事之吏各有攸局。
七月丁卯,工告讫事,侯谓道传盍记之。
道传窃惟近世取士之制,每不如古,专尚词章,而德行道艺之实丧,多为文法而廉耻礼逊之节坏,世久病之。
学废而词益下,俗浇而网益密,虽上之人亦窃病焉。
捷其径以诱之于前,艰其门以塞之于后,使为士者弃乡井走道路,无复怀宝待价之意,又识者所深病也。
学古行道之君子,思救其弊,考古之意,酌今之宜,使教学兴,风俗厚,贤才出,治功著,其规模条目本末先后,必有可言者,然岂有司所得为哉?
若夫合圆冠方屦之士,以校其艺,会无定处,而反托于异教之庐,事益苟,名益不正,此则有司所得为者。
是役也,侯盖为所得为而已。
学古行道,侯之素志,所谓考古之意,酌今之宜,以救历世之弊者,其必慨然于此矣,夫岂特以高科贵仕望江东之士哉!
侯正色立朝,风采闻于四方,奉命出使,专以激浊扬清,洗冤泽物为己任。
岁适大饥,民赖以全活者不可数计,斥燕馈,削浮冗,独以馀力克兴是役,材无强贾,庸必厚给,田里不知,州县不与,是皆足书。
道传既承侯命,因推古者取士之意,平日所望于侯者备论焉。
院为屋馀百五十楹,钱以缗计者万四千有奇,董其役者主管文字赵与悊。
嘉定九年七月日,朝散郎提举江南东路常平茶盐公事李道传记。
宝谟阁直学士中大夫、知池州军州兼管内劝农营田使邹应龙书。
端明殿学士正议大夫签书枢密院事太子宾客曾从龙篆额。
瓜步山神撤拓跋焘像文 南宋 · 李道传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三七
嘉定七年月日,朝奉郎、权知真州军州事、新除江东提举李道传,谨遣武翼郎、权监瓜步镇王福,告于瓜步山神:大江为南北之限,东流至于秣陵京口之间,其壮极矣。
连山雄秀,横列江南,而其北则平原野芦苇之场也。
惟此山独立北岸,孤特峻峭,四面平绝,下临无际,若可与南山之雄、大江之壮相为宾主者,固非甚高且大,而实地气所钟也。
是以出云致雨,利泽下民,其见祀宜也。
然今所祀者,乃南北分裂时魏主拓跋焘之像。
夫以中国之人,相率祀夷之鬼,已甚不可。
拓跋氏之未入中国也,元嘉之盛,人物繁阜。
自其侵扰淮南,饮马于江,邑里为之萧条。
此山正其驻兵之地,受害最烈,而千载之后,方且庙而祀之,像而严奉之,岂不大谬哉!
道传继守此州,欲正其祠久矣。
今忽被命移官,念不可不一正之而去,用遣镇官拓跋之像投诸江,而以其地祀山之神。
道传将告于新守此州者,以事上于朝,秩神之祀,神其鉴之。
谨告。
按:隆庆仪真县志》卷一四,影印天一阁明方志本。
勉斋黄先生(三)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五八、《复斋集》卷一三
某皇恐拜覆。
即日冬序已深,时雪三白,敬惟以道自娱,神明介助,尊候起居万福。
某区区之怀,前状已布。
闻顷过临川,有学者舍馆会,挟书追随,朋来之效。
李敬子辈,闻亦欲入闽,吾道幸甚。
大抵学脩则中人可为君子,不脩则中人皆为下流。
况文公所传,独有所属,不于斯时讲明,岁月可畏,以此日夕思诣诲席。
文公祠十月初下手,十一月廿四日告成。
濂溪熙宁中乞守南康,遂合二先生为一祠,以慰邦人之思。
记文本欲托真希元,恐其治郡鲜暇,又未免有所假借,遂率尔杜撰,直书作祠堂之因,不过百七十馀字,谨录拜呈。
李贯之像已遣人于池阳绘到,清脩之气犹见于目睫。
栖贤已葺治一堂治龛,奉之唯谨。
先生赐数语,欲刻而寘之寺,以惬果州之望。
景建果州诗十五首见寄,某为刊而跋之,并拜纳,伏望教诲。
地远,非专人不能拜书,临风不胜瞻拜之切。
建昌詹侯墓志铭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八、《复斋集》卷二二
宝庆丙戌季秋晦建昌詹侯以疾卒于行都。
卜以明年仲春某日葬。
其孤好敏,先期自严陵走一介以书抵某曰:「先君少从师友,孝友廉退,平生行己无愧古人,不幸年六十有五殁于逆旅。
晚官三山,尝摄莆郡,与若相好也。
子其为我铭」。
某卧病三年,笔砚弃置,岂复能文?
光禄公秉节死义,百代起敬,况侯循良之政又所亲见,虽欲以病薾荒陋为辞,得乎?
侯讳义民字敬叔南阳人,徙居严之遂安
曾祖讳良臣,故迪功郎、处之缙云,宣和死贼,天子褒赠通直郎,官其子孙,累赠光禄大夫
祖讳大方,故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参知政事,累赠太师
考讳靖之,故朝奉郎通判靖州,累赠正奉大夫
侯幼失怙恃,事兄如父。
仲氏驾部壮年得奇疾,侯奉之入都就医,朝夕左右,衣不解带,空囊不吝,卒获平愈。
女兄适曾氏,为鄂渚理掾,卒于官,子幼,侯徙步归其柩。
初筮永嘉户曹,侍寡姊携孤甥养而教之。
表兄徐其姓茕独而贫,侯生廪于家,死为之葬。
凡内外之亲,资侯俸入者甚众。
有赵其姓者,乡之贤士也,其弟漂寓死闽中,侯为筑室营墓,闻于台府,嫁其孤女而择良对焉。
其孝友仁爱得于天,成于学,而传于家也。
积阶至朝请大夫历官永嘉户曹,监蕲春钱监楚州户曹,宰嵊、南陵二县,佐婺、处、福三州,所至咸有伟绩。
其列属钟官也,岁铸有羡,使长馈缗钱二千,力辞不受。
司庾山阳也,入粟精好,戍卒赖之。
其宰嵊也,白郡请于朝蠲子税之苛者。
南陵也,亲赈饥民,与仓使李公道传志合惠等。
佐婺也,弭变于机牙。
阙佐处也,摄守半岁,以例得者八千缗,为举子田。
福州西宗寓焉,宗子数千人,侯摄宗官累月,宗子有与民争者,训使读书,皆敬畏寡过。
摄郡莆田,公帑承蠲租之后,扫地赤立,侯为之踰月,不施薄刑,节用以足。
未尝燃官烛治庖馔,车敝马羸,见者兴叹,谓宜行之一郡一道,使末俗为之稍变。
天下不脩善,虎符方剖,剧以讣告,可哀也已。
初,侯既佐郡,复请宰邑,自南渡后铨曹少其比。
其宰嵊也,坐兴义田义役为罪。
及佐婺,以楮币不行去,民皆冤之,侯曰:「吾道固当然也」。
盖侯与其兄阜民早从名儒游,故虽处华胄,有儒士所难及,宜其成就有如此者。
侯先娶赵氏,再娶史氏,皆先卒,并赠宜人
男二人,长好礼,早世;
次好敏,文林郎处州司法参军
女三人,长适从事郎、监临安府杨村酒库乔幼闻,次适进士汝贤,幼未行。
孙男二人,长克勤,将仕郎
次石孙,将以侯致仕恩补官。
铭曰:
忠义之报,不于其爵禄,而于其子孙之贤。
伟矣光禄,其人则然。
矧又兼得,庆誉益绵。
有美曾孙,棣萼翩翩。
一门二侯,人无间言。
福自己求,何与乎天。
有不吾,阅此铭篇。
大理少卿赵彦悈太府卿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九四、《平斋集》卷二二
敕具官某:郑武公以同姓为王卿士,《缁衣》一诗,适馆而授粲,亲亲贤贤也。
尔公族老成之典刑,而邃于学,力于行,入贰廷尉,平心以阅四方之谳,咸庶□正,兹庸进之卿于受颁货贿之府。
《易》之理财有义,《大学》之生财有道,非言利析秋毫以为富也。
推明经意,发舒儒术,裕民足国于道义之中,盖尔素学。
朕抑将引之自近,以究讲贯之益。
可。
临安诸友招讲东山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平斋集》卷二五
慕徂徕之馀风,退安西崦;
引岳麓之故事,延致东岩
岂不愿一乡善士之交,其如非诸儒名家之选。
莫当盛意,辄诵浅闻。
盖自两楹之梦既符,一贯之学如线。
仲尼事有若,安能无貌似之疑?
由子思传孟轲,所幸有性善之说。
迨秦焰之寖冷,而汉涂之复开。
淄川言《易》,济南言《书》,各擅专门之业;
贾逵作《训》,马融作《传》,居多著录之徒。
虽穿凿之未纯,亦发明之良苦。
会文有益,温故宜师。
乃若泰北之仰昌黎,衡湘之宗子厚。
头童齿豁,未免先生欺余哉之嘲;
耳拂心骚,且有吾子见爱尔之叹。
顾好为之通患,在善诱以畴能?
惟本朝五星之聚奎,而斯文百川之至海。
自伊洛出,有洙泗风。
气象岩岩,立尽三更之雪;
精神盎盎,坐馀一月之春。
所谓贤希圣、圣希天,夫岂书尽言、言尽意!
诸老信有功于后觉,群英求无愧于前修。
腔子里尽恻隐之心,贵加存养;
科举外有义理之学,不厌讨论。
能自得于源流,更孰加于模范!
藐如逐客,老矣陈人。
久忘东涂西抹之时,未定南去北来之地。
辱拂黄龙之榻,俾修白鹿之规。
端是借聋,诚难起躄。
见大巫而怯,敢危坐于虎皮?
从野翁者游,尚醉眠于牛背。
略敷梗槩,切几鉴纡。
清约堂记宝庆元年八月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平斋集》卷九
参天地而立者人,包天地而运者心。
同是心也,而有人心、道心之别。
道心性之存也,人心情之动也。
情动而百欲生,故危之。
危而难安,未至于亡也,故犹可及反,反则危者平矣。
颜之复,曾之省,反身之谓也。
然省在复先,能省而后能复。
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随省而复也。
曾子则用力于省者,颜色之正,容貌之动,辞气之出,战兢惕厉,警察精密,无一息之间断,而夫子之道竟以是得。
三省之积,一贯之入欤?
晋人张君承祖伯脩学博而材伟,气明而胆壮,举天下祸福利害莫能压之。
试剧成都,期年政成,作堂以休,扁以「清约」,殆老于世,故落其华而取实,将以是志所省乎?
夫养心莫善于寡欲。
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
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
此心具清明之全体,人欲一萌,清明随蚀。
去其所以蚀清明者而清明还,则本然之心得矣。
故天下之损莫大于欲,人心之所当损亦莫急于欲。
大夫公馀退食,燕坐深省,曰:夜气之存,其不为旦昼汩乎?
鸡鸣而起,其于利与善之间已辨乎?
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之得,我其不为之动乎?
口之于味,耳之于声,目之于色,四体之于安逸,其知有命而委顺乎?
内以敬而直,外以义而方,敬义充塞于内外,物欲无自而入,则民被学道之泽矣,董幼宰不足进也。
《诗》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西乡举酒,为伯脩赋之。
宝庆初元八月旦日,古潜洪某记。